一勺言
經由 在 4月 23,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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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1日下午,看到三條很有意思的樓市新聞。
其一,4月20日,位於上海內環的豪宅——翡麗甲第搖號開盤,124套、總價1600萬到2600萬的豪宅半日售罄,僅僅剩下6套總價3800萬至5200萬的頂層複式。
幾千萬的房子,手慢無,有圖有真相。
其二,4月21日上午,位於上海中環的大寧金茂府搖號開盤,382套房,總價1000萬到2000萬,半日售罄,一共賣出了58億元。
同樣是過千萬的房子,手慢無,有圖有真相。
其三,網易房產地產壹線刊文,《禁售危機下的中興:隱形地產王國》。文中列舉了這麼多年來,中興在房地產領域的地產版圖。看完有以下心情,愕然,活該與悲哀。下圖可見一斑。
看完之後,不知道你的心情如何,但是我卻有幾個想法,不吐不快。
1,有技術原因。
房子熱銷,確實有它自身的價格與產品邏輯。去年上海市停止頒發很多項目的預售證,據說積累了數千億的貨值沒有推向市場,很多開發商可以說是一年沒有怎麼吃肉了。
因此客觀上,上海樓市的新房供應量不足,很多購買力憋了多時,今天一朝放開,市場上便形成了堤壩管湧的架勢。再加上,政府限定的這些樓盤的價格基本上回到了2016年底,相當於說一年多房子沒有漲,各路買家便看到了巨大的監管套利的機會與空間,蜂擁入市。
2,預期高度樂觀。
這麼高總價的住宅產品,在如此嚴厲的預售與搖號開盤條件,以及銀行按揭嚴格深刻的背景下,如此暢銷,說明了一個非常致命的問題:中產與財富群體對於樓市後市有著非常強烈的樂觀預期,他們相信,未來的接盤俠會勇攀高峰。
3,投資管道單一。
這是一個老話題,有錢人數量與投資機會高度不對稱,你說咋辦?政府也要想辦法。
4,夜壺心態。
這幾個新聞集中刷屏,還有一個共同大背景:貿易戰越來越激烈,中興成為迄今最明星的第一個犧牲品。而在中興的美國7年禁售令出臺後,央行又出人意料地迅速降低存款準備金率。
這些事實,都讓地產從業者心懷憧憬,一個赤裸裸的夜壺心態昭然若揭:當經濟形勢不確定、外部發展環境嚴峻的時候,房地產的夜壺角色,將再一次登堂入室,以中國經濟拯救者的角色空降而至。一旦遇冷,為樓市鬆綁,雖然不能大張旗鼓地喊出,但是被普遍認為是高概率事件。這種心態下,各種商業大冒險暖開機。
5,悲哀。
我為這種心態感到慚愧,我也為這種現實感到悲哀。雖然一勺言是一個地產領域的垂直自媒體,這個行業越旺盛,身為參與者,自然水漲船高,喝湯吃肉,一個都不能少。
但是,以今日刷屏的幾個明星樓盤為典型案例,當下房地產市場的持續火爆,發生于貿易戰如火如荼的背景下,相當諷刺,甚為悲哀。
我當然知道,房價的上漲,並不需要對如此宏大敘事的經濟結構失衡這種大話題負主要責任,這並不是高房價的錯。
但是,可以確信的是,一個國家的實體經濟基本面才決定著一國房地產的長期健康未來。沒有經濟品質與產業結構的提升與改善,房地產行業註定是虛胖,早晚會面臨屬於它的「中興時刻」。
磚頭未必需要對晶片的不舉負責,但是,磚頭確實是打不贏晶片與戰斧的。
經過近二十年房地產業的高速發展,地產業處在一個創紀錄的高位,而這個高位上,風光與危險是伴隨的。
它的危險係數,不在於中國的城鎮化走不動了,也不在於中國人口的老齡化進入爆發的拐點,而是越來越與中國經濟的未來、中國外部經濟環境的變化,高度共振。
那麼,未來中國經濟的未來又取決於什麼關鍵因素呢?每個人都可能有自己的答案。但是,在我看來,這個關鍵因素中,有一個因素不得不提:中美離婚。
之前四十年的中美關係,就像一對夫妻。從早年的激情聯合對抗蘇聯,到後來開始爭吵,再到後來雖然同床異夢,但是雙方都缺乏足夠的勇氣離婚,彼此之間的利益聯繫太大。中國經濟體達到今天全球第二的規模,基本上是與中美之間的吵吵鬧鬧、又打又親的特徵相始終的。
2017年,川普上任美國總統,看起來川普政府最大的使命就是要讓中美離婚,對原有的體制進行大破壞。
在歷史上,幹這種大事情的通常都得由惡人來擔當。尼克森讓美元與黃金脫鉤,向全世界輸出了通脹,結果全球主要經濟體房地產開始大泡沫式狂歡。到了雷根政府,一個星球大戰計畫,用軍備競賽拖垮了蘇聯。
總之,每隔一段時間,美國就會選出這樣的超級惡人,來以惡棍總統的名義,把事情給辦了。我們覺得對方很壞,但是其實,歷史對它的長期評價未必是低估的。
後面十年到二十年,中美之間的關係大邏輯就是離婚,離婚離的順利,對中國影響會小一些,但是要是離婚進程不順利,那麼,中國就必須承受全球第一經濟文化軍事強國的全方面的挑戰,尤其是當對方已經意識到你是它歷史性的對手時。
現在,中美就處在了這樣個離婚階段,中美貿易戰的高潮可能還在後面,就看雙方的智慧與境界了。
中興也是不爭氣,自己的內控不夠嚴格,在海外市場上被老美抓住了把柄。美國這個國家從立國開始就是做生意的,對貿易戰這一類特別在行。這一次中美貿易開戰,川普政府負責開展的主要是兩個人,一個是當年逼迫日本簽署廣場協議的,另一個是美國商務部長,是華爾街著名的破產並購的專家,專門在華爾街搞收購,以及迫使其他企業破產重組的。
當年美國單挑日本,也是沖著對方的晶片產業。
當時東芝牽頭搞日本晶片,直接被美國商務部約談,要求全美主要科技企業都要斷掉與東芝的合作,結果日本晶片計畫流產。
美國還對來自日本本土的電子產品全面加征關稅,因此,日本的電子工業,才被迫轉移工廠到韓國、中國臺灣與大陸,產業轉移了,三星,富士康、宏基等開始崛起,日本國內的失業率卻急劇增加,最後在匯率改革後,日本房地產泡沫破裂,開始了失去的二十年。
川普約架,挑上了中興,就因為中興其實是一個虛胖的企業。按照長江商學院一位教授最近的解讀,它的股東回報率其實很差。
這幾年,全國圈了不少土地,中興在房地產領域的佈局投資,反而是它很重要的業務。尤其是當這些房地產投資的清單一點點曝光在我們面前時,你作為一個愛國者,你究竟有多大的底氣,還堅持說,中興挺住,我們今天都是中興人呢?這背後其實也是實體經濟多年來的悲哀。
中興的結果不知道,但是基本的判斷就是,中興短期沒有太大前途了,在企業層面,一旦情況惡化,公司可能被救助或者分拆。政府不太可能讓它破產,畢竟社保基金也有持倉。
那麼,我們可以用什麼手段來反擊美國呢?
有人建議說,拿蘋果手機與IBM開刀。但是,蘋果手機工業的背後,是蘋果產業鏈條上的數百萬工人的就業,鄭州的電子工業基本上就建立在Iphone產業鏈上;IBM就更不用說了,它是全國各大銀行的資料庫系統提供者,你端了他,中國的金融系統要來一次裡氏五級地震。
我們可能會有一些反擊的手段,陸陸續續從保險箱裡拿出來。
但是,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大力發展房地產絕對不在此列。它也不應該成為中美貿易戰的「或是最大贏家」。
因為,一個當夜壺都能當出光榮感的行業,本身也會是一個自欺欺人的行業。中國貿易戰,如果它的直接結果是促成了國內資金的新一波放水,而這些資金又曲線流入了房地產,我們只能在自我麻痹中走到無路可走。
我也相信,權威人士不可能看不到這種危險,他們也有足夠的智慧去防止地產綁架再一次發生。
寫了這麼多,我必須要再重申,一勺言當然不是反對高房價,也不是不願意看到地產行業的繼續繁榮。況且今天的樓市,冷熱不均,調控政策正在見效,完全不需要再來新刺激。
一勺言批判的是,每每遇到經濟難題,地產業繼續以夜壺心態扮演拯救者主角,以及,每每此時,很多地產從業者,心中都會泛起的那一抹抹自我滿足、賭博、驕傲與狂妄之心。
反映到今天的現實,這個心態就是,寄希望於房地產再來一輪新的刺激,以及「反正有人托底」的預言。
現在,我們在杭州、上海、北京、南京等地看到的各種各樣版本的樓盤熱銷,似乎都在源源不斷地向我們釋放這種預言的證據,在告訴每一個人,中興的問題,可以由貴圈來解決,貴圈,負責解決一切。
而這種心態與預言,將把房地產行業的多數公司、從業者與參與者,都帶到一個非常不確定性的環境中。它高亢,自信,有錢,像極了懸崖邊的一場舞會狂歡。
假如大家夢想成真,心想事成,我也無話可說,這便是中國經濟的宿命吧。
那樣一個局面下,我們大多數人不僅今天,而且未來十年都會付出巨大代價。
上一次付出二十年代價的是日本,過了多年的所謂的「苦日子」,結果換來了一個新日本。
可是,夾縫中無奈選擇了科技立國的日本,在國人看不到的領域,諸如OLED、積體電路存儲、機器人上游設備、高端數控機床、生物醫藥等等,都積澱了巨大的技術優勢。
更重要的是,今天越來越多的史料開始揭秘,當年廣場協議後,90年代初的日本地產大泡沫崩盤,是日本政府自己主動捅破的,日本政府當時全面收緊房地產的信貸,對於商用地產加征持有稅,加息,但是,捅的太猛,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今天的中國樓市,在本來已十分嚴格的信貸條件下,依然成批量地、普遍性地爆出殺傷性十足的旺銷案例,說明了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它不需要再度刺激。更大力度的刺激,不僅讓行業的危險係數更高,更重要的是,會帶來人心更大面積的污染。
決定國運的中國製造2025,需要一個非常理性的社會心態環境,中國自主智慧財產權的核心晶片的誕生,需要一個平穩的房價曲線,當做大背景。如果大多數的科技工作者,都在想著學區房,想著投資海南樓市,你無法想像他們能夠十年如一日地坐在實驗室裡安定地為國運而工作。
科技中國,需要房價中國給它一點點時間;房價中國,也需要實體經濟的中國給出另一條出路。
我堅決支援實體經濟的大發展,無意鼓動炒作房價下降,但是,理性的心態,更平靜的聲音,不僅應該來自媒體,也應該來自於操盤手,職業經理人與房企老闆,人人有責。
也許,這是作為地產從業者的你,能夠圍觀甚至參與到蔚為壯觀的中美貿易戰的最佳姿勢了。
最後,一定會有人問,那麼,不投資房地產,幹什麼呢?
顯然,這超越了我的回答能力。假如我說,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這場國家資產泡沫,如果沒有每個個人的配合,應該是不可能的。
這麼一來,你可能會說太矯情了。
與其說是本文寫給你看的,不如說是一封寫給政策設計者的情書。
我說完了,你看著辦唄。